“因为她喜欢的姑娘就在眼前呀。”
沈梦瑶说完这句话，车厢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袁一琦一直觉得沈梦瑶说话很好听, 软软的, 慢慢地, 再糟糕的情绪被她的软言轻语一撩拨也能快速平复。
【资料图】
当然, 袁一琦有时候也非常抵触她的这种性格。
比如, 什么压力都藏在心里，表面却风平浪静。
至于现在......气氛正好, 她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袁一琦暗自琢磨。
反正在车里做某些事的经验她们俩多得是。
沈梦瑶从袁一琦逐渐热烈的眼神里看出来她不合时宜的意图，当即打开车门下了车。
袁一琦急忙伸手拉人, 只拦住了一声毫不留情的‘砰’！
袁一琦气急败坏地追下去, 挡住一瘸一拐的沈梦瑶质问，“你干嘛？我可是你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在那种氛围下忍住不碰你绝对是我有病！”
沈梦瑶忍着笑，捏捏袁一琦气得滚圆的腮帮子，“不能闹, 万一我沉迷女色耽误了工作怎么办？”
袁一琦气呼呼地挥开沈梦瑶的手，不满, “那你刚才就不该撩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
“下次说假话。”
“嗯？”
“算了, 你说假话会让我产生揍人的欲望。”
“......”
“快走吧，快走吧, 看见你就心烦！”好情绪被打乱，这种感觉真是......他娘的想爆炸！
袁一琦自说自话，完了跑回车边踹着车轱辘发泄。
一瞬间，袁一琦好像变回了以前那个爱笑爱闹, 时而成熟懂事，时而淘气稚嫩的她，和这次回来偶尔乖戾易怒的袁一琦判若两人。
相较而言，沈梦瑶还是更喜欢以前的袁一琦。
有熟悉感。
可不能忽视的是，现在的袁一琦性格里出现的缺陷是她一手造成的，谁都可以嫌弃，独独她不能。
“还不走，烦人！”袁一琦凶巴巴地赶人。
沈梦瑶心底发软，说话时尾音稍稍扬起，“走
呀。”
话落，比之前还大的一声“砰！”突然传来。
袁一琦不高兴了。
沈梦瑶刚抬起的脚步停下，站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看着袁一琦和小孩子一样对车轱辘撒火。
胸口有什么在轻轻碰撞。
撩动心门，勾起回忆。
沈梦瑶飘忽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脑子里可爱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小一琦和长大后阳光热情到让人抗拒不了的袁一琦交替出现。
最后，画面停在自己第一次承认动心的那天清晨。
那天的天很蓝，和风旭日，春花满城。
刚刚经历严冬的城市被步履匆匆的行人叫醒，怔然地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沈梦瑶没有被它迷失的样子感染，反而在煎熬了一个冬天之后骤然清醒。
沈梦瑶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看着马路对面的便利店露出久违笑容。
在她眼里，路上的行人是模糊，车辆是模糊，就连周围还没有完全褪去年味的大红灯笼也好像失去了它们应有的存在感，同眼前的模糊一同成了可有可无的背景。
沈梦瑶的整个感官世界只剩下便利店里，橘色灯光下那个穿着制服，来回忙碌的小姑娘。
袁一琦。
一整个寒假袁一琦都在这家便利店打工，沈梦瑶只要闲了就会站在马路对面看她。
这个寒假，她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连见面都难。
偶尔碰见，袁一琦也只是冷淡地叫沈梦瑶一声姐姐，然后和陌生人一样同她擦肩而过。
原因，沈梦瑶戳穿了袁一琦对她的心思，并正面表示了拒绝。
袁一琦对此的回复是，“好，我接受你的拒绝，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会听，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你不用总加班了，这是你家，就算要躲也该是我躲着你。”
那之后，她们从亲密无间的小姐妹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沈梦瑶害怕那样理智的袁一琦。
怕她一个躲起来偷偷哭，更怕她突然消失。
在袁一琦出现之前，沈梦瑶因为‘同性恋’被人唾弃，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骄傲，她以为那就是她人生的最低谷，可命运又和她开了一个玩笑。
她在失去所有骄傲的同时，也失去了哥哥和父母的信赖。
那之后的漫长人生里，沈梦瑶始终被阴雨笼罩，度日如年，看不到希望。
十八岁的袁一琦再次出现时，身上有阳光的味道，她触碰到了，感受到了就赖上了，离不开了。
消失，沈梦瑶想都不敢想这个词。
可依赖和喜欢究竟是不是一回事？
她对袁一琦无底线的好和纵容到底是因为从她那里得到依赖而回赠的好处，还是真的喜欢？
经过一个月的煎熬，沈梦瑶想明白了，在与袁一琦炙热的感情里，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输家。
输得有多惨？一整颗心算不算？
那输得有多早呢？可能从大雨里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输了。
正是因为喜欢，她才敢放心依赖......
路对面的绿色行人图标再次动起来时，沈梦瑶穿过马路走进了便利店。
里面，袁一琦正在收拾桌子，听到开门声本能笑着说：“早上好！”
等她看到来人是谁时，热情的笑容消失了，只要疏离的礼貌。
沈梦瑶心口酸酸的，不能接受这么冷淡的袁一琦。
“小姐，您想吃点什么？”袁一琦问道。
这家便利店全国连锁，有提供各式各样的餐点供上下班的人食用。
沈梦瑶站在桌边没动。
袁一琦也没再追问。
两人就那么站着对视，谁都不肯认输。
直到同事忙不过来，催袁一琦去送餐。
袁一琦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在袁一琦马上要走入旁人视线的瞬间，沈梦瑶快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梦瑶在冷风里站了很久，一握住袁一琦的手腕，她马上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冷。
本能的，袁一琦回头凶她，“你这人怎么搞得，穿这么少在外面站岗是想折腾谁啊？我吗？我就是心疼了怎么样！”
沈梦瑶不语。
原来袁一琦早就知道她来了。
知道了，也不肯叫她进来。
沈梦瑶心口疼得厉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说出想说的话。
看到沈梦瑶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袁一琦肚子里的火烧得更旺，瞪着大眼睛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沉默半晌，沈梦瑶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开口说道，“一琦......”
袁一琦没好气地打断，“别说话！正火大呢！”
说完，袁一琦丢下餐盘，拉起沈梦瑶的双手放进了自己脖子里取暖。
暖流从掌心一路延伸。
终点是沈梦瑶的在缓缓跳动的心脏。
“一琦，我们试试吧。”
“！”袁一琦气闷的表情顿住。
“一琦，你只知道我曾经被人骂同性恋，不知道我因为这件事失去过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也不想再回忆那些事情，但请你相信，我会为了你，努力忘记那件事带来的影响。
在这之前，我不能保证全心全意地喜欢你。
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但也不会一两天就轻松过去，你愿意等吗？”
“......”傻掉的袁一琦除了面无表情地盯着袁一琦，没有第二个反应。
久久得不到回应，沈梦瑶失望。
袁一琦还是生气了。
就在沈梦瑶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的时候，袁一琦忽然
兴奋地尖叫，声音响彻整个便利店，“啊啊啊！”
沈梦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时隔一个多月后再看到袁一琦的灿烂笑容格外满足。
这种感觉她想用一辈子珍惜。
袁一琦的尖叫吸引来了老板——一位暴脾气的小阿姨。
老板冲过来，照着袁一琦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袁一琦疼得飙眼泪，好心情被打扰的恼火憋在胸口敢怒不敢言。
沈梦瑶则不同，她抽回被袁一琦按在脖子里的手，用力把袁一琦拉到自己身后藏起来，第一次在袁一琦面前展现了她身上属于军人的威严。
“你为什么打她？”沈梦瑶问。
声音不大，威慑力不小。
老板是个被丈夫宠坏的小女人，什么时候轮到她被别人质问？当下昂首挺胸准备怼回去。
然而，当她看到藏在沈梦瑶身后连根头发丝都看不到的袁一琦和投降一样举起胳膊狂摆时，话锋一转变成了，“手误，手误，你们慢慢聊。”
老板离开，袁一琦松了口气，站在沈梦瑶身后，额头抵着她的脊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她的腰带。
“一琦，你愿意吗？”沈梦瑶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问。
表白这种事她从来没做过，今天一次做了两遍，负荷已经快超过心理承受能力了。
袁一琦没应声。
沈梦瑶的妥协来得太突然，她接受无能啊！
看不到袁一琦的表情，得不到肯定或是否定的答案，沈梦瑶第一次真实体会到了烦躁和害怕这两种情绪的威力。
它们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用力推着她往前走。
不管她愿不愿意。
“如果......”
“愿意！”袁一琦在沈梦瑶再次开口时打断了她。
袁一琦急忙伸手环住沈梦瑶纤细的腰身，像是晚了沈梦瑶就反悔了一样。
“我愿意！等多久都愿意！”袁一琦坚定地回答。
沈梦瑶在那个瞬间被过去释放。
她自由了，心和感情一同自由。
是袁一琦解开那把看不见的枷锁。
未来，她必须好好爱这个人。
回忆似苦还甜，过去的画面和眼前还在车边撒火的袁一琦重叠，
不论到什么时候，她的确还是更喜欢这个情绪多样的袁一琦。
沈梦瑶走过去，站在袁一琦身后，一手放在她头顶揉着，一手指着车窗玻璃上恼火地袁一琦说：“如果你不闹，晚上回家我送你一样礼物。”
袁一琦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哼，愤愤地和玻璃上的沈梦瑶对视，“谁要你买礼物了，穷医生一个，花钱节省点知道不！”
沈梦瑶弯下腰，尖尖的下巴搭在袁一琦肩头，补充道，“不花钱的。”
袁一琦皮笑肉不笑，“啧！连钱都不舍得给我花竟然还这么招我喜欢，我对你果然是真爱。”
沈梦瑶眨了下眼睛，侧过头，温软的嘴唇在袁一琦脖间流连，“如果你不闹了，晚上回家我跟你讲一句话。”
袁一琦前一秒还嫌弃的姿势顿时僵做一团。
脖间的温热呼吸和软腻的亲吻让她想疯狂尖叫。
“什么话？”袁一琦忍着快要冲破束缚的情绪，硬邦邦地反问。
带了异样气息的声音格外诱人。
沈梦瑶听进耳中，放纵自己的理智被袁一琦的嗓音勾走。
沈梦瑶从后面抱住袁一琦，原本绵密的亲吻停在一处细细轻咬。
舌尖偶尔滑过细腻皮肤，带起阵阵战栗。
在与沈梦瑶的感情里，袁一琦一直处于主导地位，包括情人间不可避免的亲密接触。
这样看来，袁一琦该是被惯得已经对某些行为免疫的那一方才对，可事实上，袁一琦最经不起沈梦瑶若有似无的撩拨，哪怕只是她用娇俏的声音恼她一句，袁一琦都觉得全身的骨头在发软，更不要说是现在这样，用情人间最喜欢的姿势拥抱，亲吻，偶尔低声耳语。
这样坦率的柔情爱意足以致命。
袁一琦站不住，稍稍弓起身体扶住了车门。
“一琦，我爱你。”沈梦瑶在袁一琦耳边低语。
本想忍到回家作为奖励讲给袁一琦听的，可一抱住她，沈梦瑶在的脑子就控制不住了。
袁一琦心口发烫，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
这......好像是沈梦瑶第一次在公共场合主动和她表达亲密，尽管停车场并没有人。
袁一琦有点开心，开心过后更多的是委屈，随便逮住什么就开始反攻，“干嘛现在才说啊？以前想尽办法逼你，你总因为害羞躲开，就连和我发生关系都那么克制，害得我老觉得自己色狼附身，你就是那个不幸被我看上的小白兔，你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罪恶吗？”
面对袁一琦没有任袁攻击力的质问，沈梦瑶不仅没有表现出紧张，眉梢的温情反而更加清晰。
沈梦瑶收紧双臂，将小小的袁一琦完全拥入自己怀抱。
可能是知道快结束了吧，没有压力和束缚的沈梦瑶突然想让怀里这个因为她吃尽了苦头的小家伙安心一点，开心一点，对自己有信心一点。
不管袁一琦是不是清楚她做每件事的初衷和真实想法，她都想把自己对这份感情的认真亲口讲给她听。
除了分手，她们之间没有秘密和误会。
可就是那一次，她差点失去这个会笑会闹的小姑娘。
那种惊魂一瞬，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
不过，也就是因为那些瞬间，沈梦瑶才好像明白了一个道理——处在感情里的两个人应
该共享酸甜苦辣，而不是一味独自承担。
那种做法伤的袁止是自己，最痛苦的莫过于她想保护的那个人。
“一琦，七七不会离开你，谁都不会离开你，你不用再强迫自己为我做什么。”
沈梦瑶眷恋地抱着袁一琦，轻缓的声音擦过耳膜，一路传到了心底，“以后，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讲，不管我有没有，能不能做到都一定会尽力让你如愿以偿。”
“你一开始在我生命里出现就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小姑娘，可分开的那十四年我受了伤，等你再回来，我不仅没了能力自保，也没了能力保护你。”
“万幸，你按照对你有期待的人想要的样子长大，带着最好的自己回到了我身边，还把你一点点攒起来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分给我，让我知道熬过去漫漫长夜就能看到朗日晴空。”
沈梦瑶接近诉说的软语呢喃让袁一琦动荡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果然啊，她的小梦瑶认真说起话来那么好听。
“一琦，我后悔了。”沈梦瑶埋首在袁一琦脖间，低声说。
呼吸依旧温热，但气息里带着明显湿意。
“要是能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跑去那些我这辈子可能都去不了的地方。”
“即使我因为哥哥的死恐惧失去，也不会让你离开。”
“你别生我的气，也别再委屈自己做不想做的事，以后，换我迁就你。”
“和小时候一样，没有理由地对你好，你开心了就笑，不满了就生气走开。”
“我跟着你，哄着你。”
“一琦......”
“请你把以前那个简简单单的小孩子还给我好不好？”
“我想重新做回那个会保护她，疼爱她的姐姐。”
“不软弱，不好欺，也不再喜欢自作主张。”
袁一琦收回抓着车门把手的手，攥住沈梦瑶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腕，一开口带着浓重哭腔，“小梦瑶，你变坏了，都知道怎么欺负我最有效了。”
袁一琦经不住沈梦瑶在□□上的撩拨，更经不住她示弱和敞开心扉表达心意。
这个人吃了一肚子墨水，说起话来和念诗一样，字字句句都能戳中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让她早已经兵荒马乱的心理防线轰然倒塌。
尤其，她现在说的还是自己最想听的。
沈梦瑶怕极了袁一琦哭，好像藏着天大的委屈一样，随便一个音节就能让她崩溃。
沈梦瑶抱着袁一琦的力气打到她呼吸困难，细密亲吻再次回到颈边。
袁一琦侧过头，配合沈梦瑶的动作。
偌大的停车场里容不下她们小小的感动。
听见车辆驶近的声音时，袁一琦敛起情绪拍拍沈梦瑶的手背提醒，“小梦瑶，有人来了。”
沈梦瑶停下动作，染上红晕的脸上带着被打断的不满。
袁一琦喜眉眼笑，这样的沈梦瑶好真实。
袁一琦转过来，笑得纯粹又干净，“小梦瑶，你忘了啊？我说过的，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会听，现在依然有效。”
沈梦瑶定定地望着袁一琦，眼里的情浓得化不开。
袁一琦踮着脚尖凑近沈梦瑶，指着自己的眼睛问，“小梦瑶，你看这里有什么？”
沈梦瑶稍稍弯腰，仔细观察。
几秒后，沈梦瑶纤细的指尖点着袁一琦的眼角，轻声回答，“有我们一琦漂亮的眼睛。”
袁一琦眨眨眼，抓住沈梦瑶的手掌贴在脸侧。
“还有你啊，从这里看进去，满满的都是你。”
“......”
“还有你啊，从这里看进去, 满满的都是你。”
说话的袁一琦眉眼弯弯, 明亮的眼睛里没有残留的雨雪风霜, 干净得一如当初年少时无拘无束的模样。
这样的袁一琦, 沈梦瑶好怀念。
沈梦瑶的手指上移, 绵软的指腹贴着袁一琦额头。
撩过刘海，女孩子年轻娇嫩的脸完全显露了出来。
现在的袁一琦不像最初那样白得病态, 健康肤色上有阳光抚摸过的痕迹，轮廓也不像以前那样稚气柔和, 清秀脸庞上有时间的刻刀雕琢过的印记。
“一琦, 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总背着我偷偷长大？”
沈梦瑶望着袁一琦，近在咫尺的眼睛却好像穿透层层云雾飘去了天涯海角。
“我在变老, 而你风华正茂。我不能操纵时光倒流，只能尽量让脚步慢下来等你走近，可即使这样, 我还是一次又一次错过了守着你长大的机会。”
她会因此害怕。
怕知道得越来越少，差距越来越大。
年龄的坎儿沈梦瑶跨得过去, 毕竟, 袁一琦这个人已经在她的心里根深蒂固。
可‘不知’是致命的伤。
等有一天，她开始频繁追问袁一琦‘为什么’‘怎么了’的时候, 她在某种程度上就变成了袁一琦生命里的陌生人。
比如，过去这六年。
她对袁一琦几乎一无所知。
如果人生是一条有始有终的漫漫长路，除却以前那十四年的不得已，她们在这条路上当了足足六年的陌生人。
和她那么喜欢, 那么喜欢的女孩子做陌生人？
呵......
如果那段回不去的时光是洪水猛兽，那她早就被溺死，被撕碎了无数回。
现在，她们重新走到一起，她愿意拿所有珍贵的东西作为献礼，祈求往后的袁一琦在她身边一点点长大，一点点变
老，然后，安然离去。
再多海誓山盟，均不如不弃白头。
还好，兜兜转转数年，袁一琦还在她身边。
安然无恙。
既然这样，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珍惜？
沈梦瑶舒展了眉目，和逗小孩子一样俯下身，毫无保留地赞美，“一琦，你笑起来是甜的，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宝藏，我发现了它，它就是我的。”
袁一琦还停留在沈梦瑶前一句藏不住哀伤的话里走不出来，此时听到她的赞美也只是呆呆地看着，眼睛发酸，喉头胀痛，做不出半点反应。
老。
袁一琦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的字眼。
原来它真实存在。
还在她的小梦瑶身上得到印证。
沈梦瑶不喜欢在脸上涂涂抹抹，也没有时间刻意关注工作之外女人该有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可就像袁一琦曾经骄傲的夸奖，她啊，天生丽质，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好像得到了全世界对自然之美的认可。
如今，她的笑眼也终于有了岁月的纹路。
很淡，但无法忽视。
袁一琦忍着拧成一团的心转移话题，“小梦瑶，你刚说什么是你的？”
沈梦瑶放下袁一琦的刘海，抚平，然后稍稍抬头，下巴抵着袁一琦光洁的额头，“我说......”
车辆驶近的杂音盖过了沈梦瑶舒缓的低语，袁一琦只能勉强听到末尾那句，“我一个人的。”
什么是她一个人的呢？
袁一琦更加好奇。
可惜，沈梦瑶没有重复。
医院是刘钊的地盘，沈梦瑶怕人多眼杂被谁发现什么，所以在说完话后马上离开袁一琦，警醒地说：“上车，离开医院。视频的事一出，刘钊肯定猜到你已经回来了，这里不安全。”
“那你呢？”袁一琦蹙眉，“你应该知道袁书珊和刘钊的关系。”
不然，花亦那晚说到袁书珊跟了刘钊七年时，沈梦瑶不会表现得那么平静。
沈梦瑶没有否认，“知道，也很好奇。刘钊心里一直放不下他死去的女朋友，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极端的把那场意外归结到我头上，袁书珊......他绝对不会喜欢袁书珊。”
袁一琦嗤笑，“可袁书珊那蠢货不这么以为，反而对他死心塌地。六年前，就是袁书珊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了刘钊，刘钊才能那么准确无误地抓住你的软肋胁迫你。”
沈梦瑶难以置信，“确定吗？她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关系？”
袁一琦那时候还是学生，沈梦瑶一直很小心地保护着两人的关系，生怕袁一琦会因此在学校里受到欺负。
学校里的那些小孩子才刚刚成年，远不够成熟，不知道流言蜚语有多可怕。
沈梦瑶深受其害，太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她一直有在努力保护那段关系。
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袁一琦敷衍道，“是我不小心。”
根据袁书珊的说辞，她们露馅儿是在袁一琦拿到奖学金那天，她们在车里发生关系被看到了，这本来只是意外，不能怪谁，但错就错在那次是沈梦瑶主动。
她说喝了酒的袁一琦太诱人，她忍不住。
这个原因要是被沈梦瑶知道，肯定又要自责。
索性，袁一琦含糊其辞。
好在上班时间快到了，沈梦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再次叮嘱袁一琦，“不要在医院逗留，我没事的，刘钊还想要我正在写的那篇论文，很重要，他暂时不会把我怎么样。”
论文？
袁一琦忽然回忆起方糖的话，“让沈梦瑶把她手头那篇论文让给刘钊。”
“小梦瑶。”袁一琦叫住沈梦瑶，难以启齿。
沈梦瑶都说了这篇论文很重要，又怎么会轻易让给别人？还是她们都恨之入骨的刘钊。
“怎么了？”沈梦瑶问道。
袁一琦想了下，最终摇摇头没说出来，而是换了个问题问她，“你刚才说的话我没听清，能不能重新说一遍？”
沈梦瑶撩起垂在身后长发，用随身携带的铅笔松松挽起，不安分的几缕发丝垂在脸侧，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如果此时有风，它会成为袁一琦最羡慕的对象。
因为它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撩动发丝，同它们一起亲吻她喜欢的女人。
沈梦瑶在袁一琦的注视下拨了下垂在耳侧的头发，撩过她脸颊的发梢好像也同时撩在了袁一琦心头。
“一琦，你笑起来是甜的，我发现了它，她就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
沈梦瑶离开后很久，袁一琦悸动的心依然不能平复。
这是从沈梦瑶身上表现出来的占有欲。
第一次。
像是......像是恋爱。
许久，悸动缓和，袁一琦靠在车边心乱如麻。
袁书珊再不济也是名善百货的大小姐，突然被扒出来对堂妹冷血那么多年，甚至在她死里逃生后落井下石，这么好的八卦媒体怎么放过？
舆论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把她的私生活扒个底朝天，刘钊和她的关系持续了那么多年，想藏根本没有可能。
可刘钊是什么人？堂堂军医大附属医院副院长，身后还有数不清的资本归他所有，脸对他再重要不过。
如今，刘钊突然被袁书珊这颗老鼠屎糊在了脸上，就算不为她报仇，也肯定会为了自己把沈梦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那沈梦瑶现在去医院岂不是自寻死路？
“怎么办？”袁一琦自言自语。
忽然，不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袁一琦疑惑地顺着声音来源走过去。
看清楚眼前画面时，惊讶一闪而过。
刚才在袁一琦脑子里出现过的袁书珊，此刻正躺在地上痛苦地缩成一团。
袁书珊穿的裙子，下身的血迹顺着大腿流下来，染红了身下的水泥地。
刺目的红衬着她身上青紫的暧昧痕迹，看起来格外狰狞。
袁一琦下意识后退。
袁书珊的威胁已经没有了，她再也不想和这个人扯上关系。
就在袁一琦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袁书珊朝她伸出了沾满血迹的手，“袁一琦，救我。”
————————
楼上，沈梦瑶的办公室，刘钊不请自来。
两厢僵持间，气氛被拉扯到了极致。
“她回来了？”刘钊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没和我说一声？”
沈梦瑶正襟危坐，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透露着寒气，“这么多年，你该玩够了。”
“玩够？”刘钊换了下交叠在一起的双腿，表情的细微转换里竟然有被误会的失望，“难道不是刚刚开始？毕竟，以前都是你一个人的独角戏，看得多了自然也腻了，现在她既然回来了，就该陪你好好演一出苦情戏，才不枉你为她委曲求全这么多年。”
“刘钊！”
“这就生气了？”刘钊身体后倾靠着椅背，随性的坐姿里藏不住贵气，可说出来的话依旧那么遭人恨，“知道医疗救援的专题采访我为什么会让你去？”
沈梦瑶没说话。
她之前有怀疑过刘钊这么做的用意，但碍于始终想不到理由，再加上后来接连不断的杂事就没有细思，现在刘钊有意提起，再次证明了她当初的猜测。
主动让她接受采访，一定也刘钊他为了达到某些目的的预谋。
等不到沈梦瑶的回应，刘钊自问自答，“因为我知道袁一琦要回来了。”
“！”刘钊这么一提示，沈梦瑶立刻抓住了他的意图，“你想用我引她出现！”
刘钊稍显霸道的眉毛扬起，显然是默认了沈梦瑶这个猜测，“不过，她对你的感情似乎比我想象的更深，听说，那次采访的摄影师就是她？还是主动请缨。
早知道这样，我根本不用安排你去接受采访，我想，不管你露不露面，她都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
沈梦瑶，她对你还真是用情至深。”
刘钊的话像是一记没有预兆的闷棍，打得沈梦瑶险些失去还手能力。
沈梦瑶放在腿桌下的手握紧，表面上风平浪静，“回来又怎么样？这里是国内，我们都受法律保护，你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
“不能，一直不能。”刘钊从容应对，“不过沈梦瑶，我一直有个问题很好奇，你为了让袁一琦躲开我的人，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她进战场，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老实说，我让人找她麻烦仅仅是让她受点皮肉苦，最多也就是断几根骨头，在床上躺个把月依旧生龙活虎，可你让她去的地方呢？稍不留神就会丧命。
沈梦瑶，对袁一琦，你到底是真爱，还是敷衍？”
沈梦瑶冷眼看着，没有回答刘钊的问题。
像刘钊这种没有感情的人，根本体会不到她当时的心情有多煎熬。
让袁一琦去战场，无疑是她逃开刘钊最好的方式，可保她安全却是在拿卓欣的命做赌注。
沈梦瑶曾经侥幸地以为，卓欣教会袁一琦在战场的生存法则，再加上她从旁保护就能让她安然无恙，可说到底，侥幸依然只是侥幸，袁一琦最后还是受伤了，卓欣也死了。
即使她的死和袁一琦没有任袁关系，也抹杀不了沈梦瑶曾经自私的事实。
这辈子，沈梦瑶都不可能完全原谅自己在这件事上犯的错。
绝对不可能。
沈梦瑶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爱袁一琦多一点，更多一点，让她跨越生死的回归不被浪费。
面对沈梦瑶的冷淡，刘钊表现得异常淡定。
刘钊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嘴边的笑容隐约可见，“一直拿视频威胁你是珊珊做得不对，我替她向你们道歉，你们已经反击了，甚至可以说是用她手里的刀亲手杀了她，如果这件事能安全过去，我以后会管好她，不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话题转得生硬，沈梦瑶猜不到刘钊心里的想法，提到半空的心再次被拉高，“你突然回来找我，就是为了道歉？”
“是，也不全是，这只是其中之一。”
“另外一个是什么？”
刘钊，“以前总是你为她妥协，现在......我突然想看看她能为你做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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